从书展伙伴到“编外员工”/刘震云

中图公司与许多中国作家是好朋友，我是其中之一。每当中国作为某国际书展的主宾国时，中图便会组织一些中国作家前去参加书展，与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和读者进行交流。近十年来，我随着中图去过伊斯坦布尔、贝尔格莱德、纽约、莫斯科、新德里、哈瓦那等地的书展，接连结识了中图的林丽颖、冯芳芳、孟越、刘婷、袁佳阳、刘琳等人，一开始是工作关系，后来渐渐成为了好朋友。

中图公司还是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（BIBF）的创办和承办者，每年8月，他们会邀请近百个国家的出版社在BIBF亮相，也会邀请国外著名作家来北京与国内的作家和读者交流。中国出版“引进来”的同时也要“走出去”，这是中图公司承办书展的主要任务之一。经过30多年的努力，BIBF已经超越香港书展、首尔书展、东京书展成为亚洲最大规模的书展，也成为世界第二大书展。

2017年6月的一天，已是中图副总经理的林丽颖找到我说：“形势发展到现在，BIBF需要一个阅读形象大使，组织上考虑来考虑去，决定让你来做。”我问：“为什么‘考虑’我？”林总说：“活儿多，没钱，就得找有觉悟的同志。”这个有觉悟的同志，马上变成了中图的编外员工，不但在8月份的BIBF努力工作，而且无论走到世界各地，都不忘推广BIBF，他当真了。一直以来，我的直接领导是芳芳，到目前为止，芳芳对我的工作是满意的。

2017年9月，《南方都市报》的副总编向阳找到我说：“愿不愿意去山村给小学生讲一堂课？”我说：“愿意。”他问：“为什么？”我说：“我上小学坐在第一排，听课老听不懂，这个不懂，使我知道如何给同学们讲课。”想起在BIBF的责任，我问：“都是为了书的事，又是为了孩子，可不可以与中图一起做？”向阳说：“大家坐一块儿说一说。”于是，我把林总、芳芳、孟越、佳阳和向阳等拉在一起吃了顿涮羊肉，大家一拍即合。同年12月，大家一起来到福建省龙岩市初溪村，我给小学5年级的16位同学，围绕大、小、多、少，高、低、远、近，这些最平易又最高深的哲学道理，讲了三天语文课。在初溪村，我与林总商量，既然为了孩子，明年8月，不如把这些孩子请到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，让孩子们知道世界上除了汉语，还有许多其他语言（书展上就有一百多种），都在与这个世界顽强地交流，一定能开阔他们的眼界。林总说，这个主意好。回到北京，我们又找到阅文集团的老总张蓉，请他给予支持。一听是孩子的事，张总马上答应了。2018年8月，这16位同学，就从初溪村来到了北京，由孟越带队，去了BIBF、去了北大、去了故宫、去了大栅栏等。在北大未名湖旁，一名同学告诉我，他将来要上北大；在BIBF书展上，一名同学对我说，她将来要去留学。他们说这些话时，目光是坚定的，这和在村里畅谈理想是不一样的。

2019年7月，我参加香港书展时，发现香港书展有一个保留节目，每年请七八位作家上台朗诵自己的作品。作家的口音都不标准，腔调天南地北，现场效果却很好。从香港回来后，我与林总商议，可不可以把这个环节引进到BIBF上。林总说事不宜迟，今年就办。于是，一个月后，BIBF就有了作家的作品朗诵会，吸引了不少观众来听。

每年的BIBF上，还有一个“大使会客厅”，我会在这里与其他国家的作家进行交流和对话。在2019年6月的澳门书展上，我与林总讨论起BIBF的事，我说：“大使会客厅上作家与作家的对话好是好，但总有种‘近亲繁殖’的感觉，能不能从今年起我们脱离这个俗套，进行跨学科的对话，譬如让文学跟物理学、天文学、天体物理学、地球科学和空间科学、生命科学等对话，看能起到什么化学反应。”林总说这个主意不错，我们试一试。因为这届书展文学沙龙的主题是“万有引力”，芳芳建议找一位上过太空的宇航员，进行太空和文学的对话。大家过去跟航天系统不熟，一筹莫展之时，我突然想到我的好朋友、作家陈怀国，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航天系统部创作室主任，正好跟航天中心是一个系统。在他的帮助下，2019年的BIBF大使会客厅请来了女宇航员王亚平。王亚平乘神舟十号，在太空遨游过15天。在大使会客厅，亚平给我们讲了失重的太空与有重心引力的地球，在上下左右这些基本概念上的不同，及喝水吃饭的不同，一直到宇宙和人心的万有引力的联系。她还说，去太空不能带朋友，但再去太空时，可以把《一句顶一万句》带上去。现场第一次采用5G全息投影技术，观众听得、看得都很高兴。

书展结束时，芳芳交待我，明年继续努力。我说，好。